联互通塑造亚太命运共同体互
2014-11-17 06:02:26 来源: 北京青年报
因为框架松散、决议模糊,APEC会议一度被讽为“清谈馆”。但刚刚结束的北京APEC会议却以目标明确、线路清晰的文件,试图改变人们的这一既有印象。其中,亚太地区“互联互通”的蓝图最为引人注目。修路架桥的基础设施建设合作仅仅只是突破口,政策、贸易、资金等多维度的联通,将逐渐把亚太区域一体化引向新的天地,塑造彼此命运紧密相连的亚太共同体。
十一月的雁栖湖露华已浓,在京郊这个颇具诗意的地方,APEC第二十二次领导人峰会批准了《互联互通蓝图》,成为此次峰会具有标志性的成果之一。这份意义深远的文件确立了亚太地区在2025年前实现加强软件、硬件和人员交流互联互通的远景目标。
作为一个开放性的论坛组织,包容性和非强制性一直是APEC所坚持的重要原则,其通过的决议文件,通常也只是倡议性的愿景。因为这个原因,APEC一度被扣上了“清谈馆”的帽子。《互联互通蓝图》却不仅仅是一份构想,更是一份目标明确、具有可操作性的“路线图”。这份文件的出台也表明,APEC绝不只是“领导人展示服装的盛会”。
互联互通是培育亚太地区性的催化剂
一般而言,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地区”是一个比国家更大的概念,它虽与世界地理的自然区划有关,但更多是区域国家及其民众在加强联系和互动过程中相互塑造的结果。学术界用“地区性”的概念描述区域国家间对所在地区的认同度和相互依赖程度,它表示地理学中的地区发展成为世界政治经济意义上的地区的程度。
冷战后,亚太地区的总体环境趋于缓和,国家之间的交流和联系日益紧密。然而,从地区认同度和相互依赖程度两个指标衡量,亚太的“地区性”仍然处于较低水平。一方面,由于历史纠葛复杂、现实社会制度多样、宗教和文化差异巨大、领土纠纷等利益争端复杂,亚太地区国家间的互不信任仍然普遍存在,地区认同程度总体上还不高;另一方面,亚太虽然经济规模总量巨大,但各国之间发展水平差异明显,自然地理的阻隔又妨碍了不少国家相互往来的紧密程度,从而导致除了少数大国之间,地区国家间的相互依赖程度仍然较低或不均衡。
亚太、欧盟和北美自贸区被视作全球三大区域经济集团,它们之间的良性竞争是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虽然,二十一世纪已被普遍视作是“亚太世纪”,但与另外两大区域经济集团相比,亚太的“地区性”和“一体化”程度仍是最低的。亚太要迎来自己的世纪,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促进国家间的一体化程度并培养自身的“地区性”。
在“地区性”的塑造上,欧盟为亚太树立了典范。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欧洲人通过“煤钢共同体”加速了“互联互通”的历史进程;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欧共体又通过《单一欧洲法令》提出了实现资本、劳务、人员、服务四大要素全面自由流通的路线图,再次大大深化了“互联互通”的程度,并为欧盟的成立铺平了道路。欧盟六十多年来深化合作的历史,也是一个“互联互通”不断加强的过程。
亚太“地区性”的不足固然缘于地域更为广袤、各国之间的差异性过大和互不信任难以消除等客观现实条件的制约,但基础设施的滞后,特别是缺乏一个区域性的纲领推动各国逐步消除疆界壁垒对区域经济合作的限制,也是其中至为关键的原因。亚太互联互通蓝图以基础设施建设为重要突破口,却远不止于修路架桥,而是包括了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等各个方面,其落实必将大大有助于提升亚太地区的经济一体化水平。欧盟的发展历程还表明,经济等领域的互联互通还将“外溢”到政治领域,进而推动各国消除政治上的互不信任,增强地区认同感并带来地区和平。
“一带一路”建设是互联互通的重要依托
在APEC峰会期间,习近平曾引用“愚公移山”的典故向各国解释互联互通计划,认为通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愚公的家乡实现了与外界的互联互通”。这既阐明了互联互通的重大意义,也道出了该计划实施过程中的艰难。消除亚太地区现存的各种有形和无形的障碍阻隔,其难度绝不亚于愚公所面对的“太行、王屋二山”,因而,互联互通的真正实现不可能一蹴而就,其推进过程也需要有载体和依托。
古丝绸之路曾在历史上“创造了互联互通的奇迹”。回到现实,我国目前正在与有关国家共同推进的“一带一路”计划,无疑将在亚太互联互通中发挥重要的纽带作用。在该计划中,“丝绸之路经济带”西连中亚、西亚、北非、欧洲等地,向北打通了东亚与俄罗斯之间的战略管道和交通线;“海上丝绸之路”则在东亚连接了我国与日本、韩国和东盟,向南通往印度洋,甚至还可以向东横跨太平洋(行情,问诊)。
就覆盖范围而言,“一带一路”计划堪称是“横贯亚欧大陆”。就其功能而言,他与丘吉尔当年在冷战之初所说的“横贯亚欧大陆的铁幕”恰恰相反,前者是将亚欧大陆割裂,带来的是国家间敌对,后者则将把这个世界最大的大陆融合,让各国加强往来,互利共赢。
APEC成员国的“互联互通”涉及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成员内部如何更好地融为一体,二是其作为一个整体如何加强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一带一路”规划将同时在以上两个方面发挥作用。“一带一路”建设既涵盖APEC中的大量成员,也延伸到亚欧大陆的广阔西部地带。对于APEC成员国而言,它既是在该组织内部实现互联互通的重要组成部分,还将大大促进APEC作为一个经济整体同亚欧大陆西部域外成员的互联互通步伐。
为解决“一带一路”中的资金支持问题,中国已决定出资400亿美元设立“丝路基金”。该基金将为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建设、资源开发、产业合作和金融合作等与互联互通有关的项目提供投融资支持。这些举措,无疑都将大大推动亚太互联互通蓝图的实施。
中国在互联互通中扮演核心角色
2001年的上海峰会是我国首次承办APEC领导人会议。当时正值我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前夕,我们虽是东道主,但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如何更好地在市场规则等方面适应亚太大家庭。13年后,当我们再次以东道主身份承办会议时,中国和亚太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13年中,中国的GDP总量增长了五倍左右,由世界第六跃居世界第二。在APEC北京峰会上,中国的话语权得到显著增强。
中国不仅是北京APEC会议的东道主,更在其中发挥了主导作用。会议期间,作为中国国家战略的“一带一路”规划受到各国关注,成为多国的共同诉求和集体工程;中国在“一带一路”规划基础上进一步倡导的互联互通计划,也已经成为亚太的区域共识并成为此次会议的纲领性文件之一。当然,中国对APEC会议主导,并不是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强制方式或霸权行径实现的,而主要表现为其议题设定能力的提升。中国在APEC中的话语权不是通过挑战其他国家“争”来的,而是亚太国家在平等和自愿的前提下共同赋予的。
毫无疑问,在亚太互联互通计划实施过程中,中国也会当仁不让地居于核心地位。首先,中国是亚太互联互通计划的主要“设计师”。11月8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的强互联互通伙伴关系对话会上,习近平主席发表了《联通引领发展,伙伴聚焦合作》的重要讲话,全面阐释了实施互联互通计划的重大意义、方案步骤和实施原则。这篇重要讲话,可以被视作《互联互通蓝图》实施中的一份清晰详尽的“说明书”,也体现了中国在计划出台和方案设计中的关键作用。
其次,中国在亚太区域经济中的特殊地缘条件,使其处在互联互通中的“天然核心区域”。历史上,我国曾长期以“中央之国”自居,从现代世界地理的角度看,这种说法缺乏依据。不过,如果我们将视野锁定到亚太地区,那么中国则是当之无愧的、事实上的“中央之国”。在APEC目前的21个成员中,香港和台湾地区本身是我国的一部分,而其他多数国家也是中国隔海相望或近邻的国家。中国既是一个陆上大国又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地缘特征,决定了其在互联互通网络中的“枢纽”地位。
最后,中国作为世界最大新兴经济体的特定角色,也注定了其在计划实施过程中是一个无可替代的核心国家。中国不仅是新兴经济体中最突出的代表,也已经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多数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而亚太更是中国对外贸易的核心地带。在中国经济总量大幅度提升和发展态势依然强劲的背景下,通过加强与中国的互联互通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红利”,符合亚太国家的共同利益。
摈弃“阴谋论” 架设“共赢路”
在亚太地区,“亚太合作”、“东亚合作”和“亚洲合作”是三个不同的概念,代表了不同的合作层次。关于三者之间是一种相互补充关系还是竞争关系,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认识。对美国而言,三者的最大区别在于美国是作为“局外人”施加影响,还是作为“局内人”直接参与到合作中来。由于并非亚洲国家,从自身利益出发,美国一直坚持在“大亚太”中搞合作,而对脱离亚太框架、“自成体系”的亚洲内部联合始终保持警惕。
“丝绸之路经济带”设想提出后,一些西方媒体将其称作“中国的马歇尔计划”,简单地视之为中国为应对美国“战略重心东移”而采取的“战略西进”行动。从覆盖范围看,“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确超越了APEC成员国的范围,延伸到亚洲腹地甚至欧洲,但西方的分析显然忽视了中国倡议没有明确限定国别范围、不是一个实体、不搞封闭排外机制、各国自愿参与等开放性特征。事实上,在APEC会议闭幕后习近平同奥巴马的会晤中,中方已经明确表示欢迎美国参与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丝绸之路基金。这充分表明“一带一路”建设并不是中国要和美国分庭抗礼,它非但没有对亚太合作框架构成挑战,恰恰是对APEC成员加强合作的有力促动。
APEC成员国的人口占到世界的40%,经济总量则达到全球的57%,涵盖了世界上大的发达国家和最大的新兴国家,还包括了金砖五国中的三国,是世界三大区域经济集团中规模最大的一个。不过,如果APEC只满足于充当成员国“社交平台”的功能,亚太地区之间始终缺乏有效的连接纽带,那么,亚太就始终只会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无法成为能与欧盟和北美自贸区相提并论的名副其实的“区域经济集团”。
元代词人管道升在其《你侬词》中写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抛开这首词描写爱情的本意,用其阐释亚太“互联互通”计划及其所带来的后果,正恰如其分。亚太互联互通,正是将阻碍地区内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国家疆界和各种自然及人为障碍“一起打破”,在新的基础上“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的过程,其结果则是所有地区国家构筑成为一个“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的“亚太命运共同体”。这不仅有利于亚太各国的经济繁荣和文化交流,也有助于地区的和平稳定与长治久安。
访谈
互联互通的实现取决于务实合作
“互联互通合作本身的敏感度是较低的,它不会对成员的市场开放、制度调整带来很大的压力,能够满足各发展中成员国在基础设施建设、人员交流等方面的迫切需求。经济利益的考虑最终会淡化狭隘的政治考量。”南开大学APEC研究中心主任刘晨阳说。本届APEC峰会通过了《亚太经合组织互联互通蓝图》,提出了在2025年前完成各方共同确立的倡议和指标,加强硬件、软件和人员交往互联互通,实现无缝、全面联结和融合亚太的远景目标。互联互通的实现必定充满荆棘,技术、经济、政治,哪些因素将对互联互通构成阻碍,又将如何化解?
评论周刊:目前,实现互联互通具备了哪些优势条件?
刘晨阳:第一,大家对互联互通达成了广泛的共识,不管是供给方还是需求方都认为自身可以从中找到利益结合点,能够开展务实的合作。这将有利于项目尽快起步,取得阶段性成果。第二,从区域合作的框架来说,不管是宏观的合作框架,如APEC,还是次区域或双边的框架,都为普通成员在不同层次下开展互联互通合作提供了制度基础和保障。第三,从外部的支持条件来看,原有的国际组织和金融机构,比如世行、IMF,在贷款的方向上对互联互通的支持力度明显加大,新成立的和正在筹建的金融机构,比如丝路基金,亚投行等在资金供给上也将发挥作用。
评论周刊:区域内的一些国家或者经济体,比如东盟,会不会担心在由大国主导的一体化中被边缘化,因而谨慎应对互联互通?各国之间的合作将遇到哪些困难?
刘晨阳:其实这是一个悖论,正是因为有的成员担心被边缘化,担心他们利益诉求得不到体现,才更应该推动以互联互通为抓手的务实合作,因为这个合作本身的敏感度是较低的,不会对成员的市场开放、制度调整带来很大的压力。尤其是在基础设施建设、人员的交流方面,是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亟须改善和加强的。所以,如果能够为他们提供资金支持和地区公共产品,就能够满足他们的利益诉求,增强他们参与经济一体化的信心和兴趣。
评论周刊:中国在基建方面积累的实力和经验肯定能够在推进互联互通中大有作为,但这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前段时间墨西哥撕毁了与中国的高铁合同。在亚洲,中国的对外输出基建怎样应对挑战?
刘晨阳:大型跨国基建设施建设肯定是引人关注的,对当地也会产生多方面的影响。政治上,要把政治沟通做在前面,达成共识,化解当地政府和民众的疑虑。经济层面,要避免对当地环境的破坏和冲击,要考虑如何吸引当地资金的参与,带动当地民众的就业,带动当地产业结构的调整。不能把基础设施单纯地看做基础设施,要把它视作带动经济发展的牵引力或者火车头,采用以基建设施建设带动经济走廊的发展模式,促进当地经济社会的整体发展。从参与方来说,尽量增强国际化色彩,争取第三方的进入,这样能够对质疑的声音起到预防和反驳的作用。
评论周刊:在推动互联互通中,中国充当主导者的角色,这是否会引起美国的敌意?
刘晨阳:就互联互通本身来说,我并不认为中国在挑战美国的地位,因为美国并没有在这个地区提出有影响力的倡议,也没有拿出资源推动。只不过在主导亚太地区合作的大方向上,美国思在利用TPP等高标准的贸易协定来推行贸易投资的国家标准。中国跟美国思路不一样,中国就是希望以务实的合作,以基础设施建设等内容为重要抓手去凝聚大家的共识。从实际效果来看,中国的思路更受大家欢迎,中国提出的思路和推行的合作方式契合了很多成员的利益诉求。